第498章

到底……爱不爱我？
  夏初礼听着他的声音，难免有些晃神。
  也说不清是失望，还是觉得好笑，她微微抬起头，看着面前季青城的脸。
  “那我问你。”她轻轻地开口，语气里却带着津津的凉意，“季青城，你这一生，哪怕有一点点，有没有为我考虑过？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男人眉宇缓缓冷漠下去，微微抿起唇看向她。
  夏初礼像是没有看到他眸内的冷色，自顾自的继续道：“我知道你自私惯了……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什么。但是你来了，你来找我了，我以为你是愿意替我想想的。”
  毕竟当初那时候，他说的那么决绝，好像这一生都不会再愿意过来看她。
  但是他还是来了。
  再最要紧的关头，把她从傅晔舒的手里救了出来。
  不可能不感动，不可能不高兴，不可能不承认自己有多期待他的到来。
  她其实是以为……
  他已经有点变了。
  他愿意过来，是为她妥协了，知道她的难处了，也明白她的心了。
  然后她还是错了。
  搞错了。
  夏初礼摇了摇头，：“你还是那个你。……你从来不会为我想一想，你也从来不会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。”
  一丝无力的感觉，从她心头缓缓蔓延上来。
  俗话说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。
  或许他们之间只能是这样子了。
  他改不了，只能由她去屈服，但是不可能每一件事，她都会顺从。
  这件事也是。
  她不可能放着秋音和秋宴翎不管，那是她的家人，是因为她才害得他们变成这样，林氏集团现在危在旦夕，她有能力重新让公司重现曾经的辉煌，她为什么不去做？
  如果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，眼睁睁看着林氏集团破产，她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。
  “你问我爱不爱你。”夏初礼轻轻地笑了笑，笑意却好像在她眼角冻结了，带着一层碎碎的薄冰，“你这句话，是在羞辱我吗？在你心目中，我是那种……随随便便就能跟别的男人上-床的女人？”
  季青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。
  他脸色微微一变，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，语气放软了一点：“是我错了。我不该这样说。我只是太生气了。”
  “可是你气什么？”夏初礼咬住嘴唇，“我想帮我的家人，你气什么？”
  她其实是真的不明白的。
  为什么他会因为她想去继承林家而生气呢？
  那是她的家人，妈妈的公司，她有资格去继承，更何况那个公司，因为她被傅晔舒搞成那个样子。
  “夏初礼，”季青城望着她的脸，“如果有一天，你拥有了我也无法给你的财富，地位，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，”他抬起手，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，眼神晦涩，“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？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夏初礼轻轻怔愣。
  她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。
  片刻之后她似乎又有些了然。
  “你……”她有些好笑，又有些生气，“在你心目中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？”
  “我没有安全感。就算是结婚证，钻戒，婚礼，那些也没法给我安全感……太虚无缥缈了。只有你留在我身边，我才能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你是我的。要不然，我只会觉得我一直在失去你。”
  夏初礼心里微微一动，一丝说不清的感觉从她心底散发出来。
  她似乎从季青城的语气里听到了他的不安。
  她的心因为他这句话而变得柔软了。
  “青城，”她走上前，握着他的手，把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脸上，柔声道，“你给我一点时间，好不好？只要林氏集团恢复昔日的辉煌，宴翎他能独当一面，我就回来。相信我，这个时间不会太长的……最多，半年。”
  半年。
  让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起死回生。
  季青城抬起眼看着她，目光里带着一丝刺目的冷光。
  他知道她一如既往的出色，那样聪慧的女子，聪明的绝世无双。
  她答应半年她一定会用半年时间让林氏由亏转盈。
  但是……
  半年后她真的会回来吗？
  他赌不起。
  也不想赌。
  季青城的眸子缓缓冷了下来。
  他把手从她的手心里抽了出来，夏初礼轻轻一愣，看着季青城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香烟，点燃，呼出飘渺的雾气。
  他没说话，但是无边的寒意从他周身蔓延开来。
  夏初礼是如此的熟悉他的一举一动，所以她脸上温存柔软的笑意也慢慢凝固下来。
  “你不答应吗？”
  “我给你三天时间，”季青城微微低下头看着她，“跟我回江城，林氏集团的事情我帮你处理。傅晔舒造成的空缺，我会替你填补。剩下的，由他们自行处理。”
  “或者，我一个人回江城。以后，我说的以后，”他的下巴微微抬起，显出一丝冷峻桀骜的气息，“我们都不用再见面了。这次，我是认真的。”
  事不过三。
  如果她还要选择一个跟她原本就毫无瓜葛的林家，他又何必再执着于她的感情呢？
  她心底或许真的有他，但是也只有一点点吧。
  随随便便一个路人甲出来，都能比他更重要。
  那么一点无足轻重的位置，他不要也罢。
  夏初礼的脸色白了白，她没想到季青城会这样说，她双目微微睁大，眸内充满了震惊，好半晌没说出话来。
  “……青城，你不能这样让我选，这不公平。”她闭了闭眼，“如果宫御和……”
  “你。”
  季青城打断她的话，“在我心目中，谁也比不过你的重要性。”
  “……不是的。”夏初礼摇了摇头，觉得自己被他绕了进去，“这是两回事，青城，你跟林家，是两回事。”
  “但是对我来说，是一回事。”季青城低声道，“你要留在林安，抛弃我，是不是？”
  夏初礼整个人都冷了一下，她觉得自己要被季青城逼疯了。
  这个人，怎么可以把两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混为一谈呢？
  “如果我跟你回江城，以后林家出了什么事，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季青城沉默的看着她，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，“我给你三天时间。我对你的感情，你毋庸置疑，但是你对我的……我想看清楚明白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这样冥顽不灵，固执己见，任性妄为的男人。
  简直没法沟通。
  她以为经过前不久的交心，他们之间已经能对彼此的感情达成共识了。
  但是她没想到，没想到季青城会对她想要留在林安重新建设林氏集团这么动怒。
  她摇了摇头，试图跟他解释：“青城，他们都是我血缘上的弟弟和妹妹，他们还小，还不懂事，宴翎才二十岁，他还是学生……”
  “我记得我二十岁的时候，已经继承季氏了。”季青城凉凉的开口，唇角带着冷笑，“你确定他们真的还什么都不懂？”
  “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神童吗？”刚成年就能掌管一家全球前十的公司，他以为世界上人人都能做到吗？
  季青城抿起唇，“在你心目中，谁都需要你的帮助，谁都是弱者，那我呢？你把我置于何地？你知道的吗？你现在越解释，我就越生气。你现在的每一句话，都让我觉得，我在你心目中无足轻重！每一个人都比我重要，每一个人都能让你舍弃我，夏初礼，你是不是就是吃准了我爱你，你才这么肆无忌惮的抛弃我？你是不是觉得，每一次你抛弃我我都跟狗一样贴回去，所以你也就不把我当人了？！”
  “季青城！”
  夏初礼的眼睛也红了，她气他把话说得这么难听，“你不要给我无理取闹！”
  “无理取闹？”季青城冷笑了一声，他把香烟丢在地上，皮鞋狠狠碾过，每一个字都是从他牙齿缝里挤出来的，“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多在乎我一点，原来在你眼里就是我无理取闹？！”
  夏初礼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  好像总是如此。
  他们之间总是会有分歧。
  这个男人太优秀，太高傲，看不起她那一点点渺小的感情，看不起她对亲情的在乎和渴望。
  她心里有点难受，就像当初他不许她来林安找她的母亲一样，他总觉得自己在做对的事情，所以从来不会去想她到底是怎么想的。
  “你说我不去在乎你，”夏初礼低声道，“那你在乎过我吗？”
  “你觉得我不在乎你？我不在乎你我抛下整个公司跑到这里来是找你玩吗？”
  “季青城，这么多年了，你还是什么都没变啊。”她笑了一下，抬起头来看向他，“还记得三年前你拿我跟夏之薇作交换的事情吗？”
  季青城脸色一变。
  夏初礼继续说了下去：“你那个时候觉得，你做的判断是正确的。夏之薇受伤了，拿我去换她，你明天带钱回来就好了……是吧？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“还有，你隐瞒我身世的时候。你觉得我来林安有危险，所以你索性就不告诉我妈妈病危的消息了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“你看，你有时候判断的很准确，有时候判断会失误。但是，只有一样你是没改变的。”夏初礼望着他，眼底是深深的失望，“你从来不会问我愿不愿意。”
  其实并不是很想旧事重提。
  她觉得既然愿意跟季青城在一起了。
  那么就好好的在一起，不去想过去那些事情了。
  要不然简直根本不能过下去。
  她既然选择重新爱他，那么就是打算连他的骄傲和固执也一口气接受下去。
  但是她发现，她还是失败了。
  无法接受。
  如果今后每一次的抉择，都以她的让步而结束，那这段关系，也太委屈。
  夏初礼抬起手，轻轻地擦了擦眼角，无可避免的伤心，让她掉下了眼泪。
  “我只是想帮我的家人，你凭什么不许？你从小有妈妈有爸爸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夏家过得是什么生活！我亲生的母亲她对我很好，她也一直在想念我，我想守护她的公司和她的孩子，我有什么错？你凭什么一定要我放弃？你为什么就不肯为我想一想？”
  季青城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和流泪的模样，他目光微微有些晦涩，薄唇轻抿。
  半晌，他没再说什么，只是转身离开了。
  夏初礼站在原地，看着他薄情离开的身影，紧紧的咬住了嘴唇。
  她用力的擦了擦眼泪，转过身对着一旁面容尴尬的律师道：“麻烦你把文件重新打印一份，我会再签的。”
  那律师愣愣的道：“那季先生……”
  “不用管他。”她声音有些冷，“这跟他没有关系。”
  律师轻轻地叹了口气，恭敬的点了点头：“我会立刻重新打印一份文件，明天我会在这里等您。”
  夏初礼点了点头，目送律师离开，然后往医院病房那边走去。
  苏雅青已经转移到了普通的病房，一个星期，她伤口愈合的很好，只是不能随便吃东西，每天只能喝流质的液体。
  她过去的时候，乔西哲正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抽烟，见到她过来，瞥了一眼她的身后：“青城呢？”
  “……他没来。”夏初礼抿了抿唇。
  乔西哲略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，看到她还绯红的眼角，“吵架了？”
  “嗯。”夏初礼点了点头，不想跟他继续谈这件事，见他站在门口，问道，“雅青在睡觉？”要不然他怎么不进去？
  “她不待见我。”乔西哲淡淡道，“我也就不进去碍她的眼了。我现在呆在这里陪着她也挺好的，想进去就进去看她，想出来就出来，反正她也没力气赶我走。：
  这话说得倒是挺无赖的。
  夏初礼看着他温柔清隽的面容，这个男人在她心里面一直很凉薄，那种温柔都透着残酷的冷意，是那种玩世不恭敷衍了事的温柔。
  但是此刻说到苏雅青的时候，却有细碎的微光从他眸内缓缓浮现出来，跟他往常的神情并不一样。
  他看样子是真的动了心了。
  “好事多磨。”夏初礼轻声道。
  乔西哲笑了一声，叼了一根烟含在嘴角：“借你吉言了。”
  夏初礼点了点头，“我进去看看她。”
  乔西哲“嗯”了一声，懒洋洋的靠在墙边吸了一口。
  对他来说这种不远不近的剧情确实刚刚好。
  以后或许就享受不到这种随时随地看到她的待遇了。
  他总觉得他跟苏雅青的姻缘很浅，浅的一折就断。
  更何况她心里还有一个为之不顾性命的暗恋之人。
  以后他跟她会怎么样，他不知道。
  孩子没了。
  但是他对她曾经做的事情却还存在。
  苏雅青应该是很讨厌他的。
  等到她好了，活蹦乱跳了，估计就要跑到他看都看不到的地方去了。
  乔西哲这样想着，眼底就忍不住的浮上了一层阴郁的颜色。
  夏初礼推开门走进去。
  苏雅青正在护士的伺候下喝粥，见到她进来，眸内浮现出一丝异色。
  “夏小姐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  夏初礼走过去，看着她明显苍白瘦弱了的脸，轻声问道：“你好些了吗？”
  苏雅青听着她柔和的声音，脸色轻轻的变了变，然后垂下眼，“已经好多了。以前受过比这个更严重的伤，不碍事的。”
  她抬起手，无力的挥了一下手，对着护士道：“我吃不下了。等下再吃吧。”
  那护士点了点头，轻轻地收拾了碗筷，轻手轻脚的离开了。
  病房向南，采光很好，清湛的阳光如同流水一般照耀在屋内。
  夏初礼抬起手，轻轻地握住苏雅青的手指，对方因为她的碰触微微一颤。
  “谢谢你，雅青。”夏初礼低声道，“谢谢你救了我。”
  “……跟我没什么关系。是季先生出人出力。”
  “没有你打电话给他，他不会来的那么及时。”
  “就算没有我，林兮也会打电话过去。我只是比他快了一步而已。：
  “……”夏初礼抬起头，略有些无奈的看着她，“你就不能好好接受我的谢意吗？”
  苏雅青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别扭，她微微偏过头去，低声道：“我也没做什么。而且他欺负你的时候，我也没帮你。你不需要对我太感谢。：
  似乎是不擅长接受别人的感谢，苏雅青苍白的脸上，因为羞涩和紧张而浮现出一小片红晕。
  眼神躲闪，不敢看她。
  这个样子，简直像是她在欺负她似的。
  夏初礼低下头，轻声道：“我能不能问你一句话？”
  “……什么？”
  “我们还是朋友吗？”
  “……”苏雅青轻轻一怔，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她。
  夏初礼低声道：“我这个人可能脾气不太好，所以这辈子朋友很少。”
  “哪有。”苏雅青道，“你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了……”
  夏初礼望着她笑了笑：“那我们还是朋友，对吧？”
  苏雅青看着她的笑容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：“哪有你这样求着别人做朋友的……“
  “我很喜欢你，雅青。”夏初礼低声道，“我心眼很小，人又固执，能进的来我心里的人没几个。但是在林安，有你陪着我，我真的很高兴。”
  苏雅青微微抬起头，然后抬起手抚了抚夏初礼的头发:“真拿你没办法……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告白吧。”
  夏初礼一愣，然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。
  阳光明媚，她因为季青城压抑的心，此刻终于轻松了不少。
  从医院出来，跟苏雅青告了别，夏初礼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车。
  “小姐，您打算去哪？”
  师傅在前面问道。
  “……”夏初礼原本想说皇城，犹豫了一下，报出了一个地名。
  车子缓缓停在了林家的别墅门口，夏初礼走过去，按了一下门铃。
  “谁？”
  一道略微有些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出来。
  “是我。夏初礼。“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里面沉默了片刻，门缓缓被打开了。
  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站在门口，见到夏初礼，非常和气的对着她笑了笑：“夏小姐，我是林家的管家，你叫我孔伯就好了。”
  孔管家年事已高，拄着拐杖，走起路来颤巍巍的。
  夏初礼跟在他身后，往别墅里面走去。
  整个别墅看起来都很荒凉。
  也不过短短一个月，花园里的荒草就已经蔓延上来了。
  “园丁他们都被辞退了，家里也没人打理，可能看起来有点乱，夏小姐你别介意啊。”
  “大小姐和小少爷在餐厅里吃饭，我去喊一下他们。”
  正说着，一道男音便从大厅里传了过来：“孔伯，谁来了？“
  “少爷，是夏小姐。”
  里面安静了片刻，秋宴翎从里面走了出来，他穿着休闲装，精致漂亮的脸蛋带着几分敌意的看着她，冷冰冰的道：“你来干什么？”
  林家剧变，这个少年已经连跟她伪装都不想装了。
  像是一只护着自己领地的小动物，冲着她呲牙咧嘴。
  夏初礼看着他前不久还悠然自得的跟她聊天的场面，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  “我来看看你们。”
  “我们有什么好看的？”秋宴翎站在门口，看着面前面容平静的女人，“我们家已经没什么能给你的了，你可以滚了。”
  “妈妈把遗产和股份留给了我，”夏初礼站在秋宴翎面前，平静的道，“我明天会签署继承协议，以后林氏集团由我管理。”
  秋宴翎精致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，他握紧了手指，冷笑着道：“所以，你是来炫耀的？可惜，林氏就要倒闭了，现在转手也卖不了几个钱了。要不然，我还真会嫉妒嫉妒你。”
  夏初礼不动声色的屋里走去，秋宴翎在她身后不满的道：“喂，谁许你进去——”
  “叫我姐姐。”夏初礼转过头看了他一眼。
  “哈？”
  “我还记得你以前喊我姐姐喊得挺甜的呢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秋宴翎觉得这家伙在嘲讽他！
  夏初礼看着面前少年人不断跳动的眉毛，那副想要忍耐又按捺不住的模样，让她觉得有些好笑。
  比起秋音，其实是秋宴翎长得更像林加姿一点，继承了母亲艳丽容貌的青年，姿容都是顶级的美貌。
  她能想象一旦林家落魄，秋音和秋宴翎会遭受到怎样非人的对待。
  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，对落魄的贵族来说，一张漂亮的脸蛋反而是一场可怕的灾难。
  “宴翎，我不会让林家破产的。”夏初礼看着他，“不管你怎么看我，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都是我的亲人。”